圖片來源：窩窩，張愷丰攝。
撰文｜張愷丰 編輯｜蘇于寬
今年（2025）暑假，我參加臺灣大學國際引水人計畫，到南非動物法醫學院（Wildlife Forensic Acedemy, WFA）實習。而在前兩週的培訓中，我學習如何在野生動物犯罪現場，保留、蒐集證據，並將資訊整理成法庭報告，提升盜獵的定罪率。
WFA位於南非開普敦，是全球第一間透過動物法醫課程培訓學員，致力打擊盜獵的學院機構。WFA講師多為動物保育、鑑識科學與法學專業，此次與我一起上課的同學，也都來自英國肯特大學的鑑識科學系。而我實習的工作，則是負責紀錄學院活動，將課程推廣到世界各地，但有時也能參與課堂實作。
藥材迷思推動市場需求，南非逾7千隻犀牛因盜獵而死
野生動物的走私盜獵，已成為全球第四大的盈利型組織犯罪，僅次於人口販運、武器與毒品走私。根據世界自然基金會的資料，除了棲地喪失，盜獵是造成全球生物多樣性下降的主因之一。
以犀牛為例，牠們的犀角受中國、東南亞市場青睞，被視為對身體有益的傳統藥材。非洲地區的犀牛，有八成分佈於南非，但過去二十年，南非就有超過7,000隻犀牛因盜獵而死，由此可知，龐大的市場需求，是推動這條罪惡產業鏈的主因。
對人類社會而言，盜獵將導致非洲國家的國際名聲變差，影響當地觀光業發展；提高人畜共通疾病的傳染風險。另一方面，大部分的野生動植物資源，聚集在非洲、南美洲與亞洲的開發中國家，人口持續增加，越來越多當地人為賺錢投入盜獵產業；而不斷擴張的居住區，也開始侵蝕動物棲息地，形成惡性循環。
犯罪集團供應鏈。資料來源：Wildlife Forensic Academy，窩窩後製
然而，即使受到國際多方聲討，因南非政府貪汙嚴重、加上跨國犯罪的執法困難，走私盜獵在當地始終猖獗。今年5月，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就傳出超過百隻禿鷹集體中毒的新聞，WFA的老師告訴我們，這是因為當地人認為，禿鷹在天上翱翔、視野廣闊，他們相信使用禿鷹製品對視力有極大的幫助。
除了犀牛與禿鷹，大象、老虎、熊、穿山甲、海馬、鮑魚，都是盜獵市場下的受害者。雖然穿山甲的鱗片成分，被證實與人類指甲一樣，沒什麼神奇的功效，消費者仍對其趨之若鶩。人類對特定物種作為食材、藥材的迷思，加上定罪的困難，很可能導致物種走向滅絕。而WFA的工作，則是培養具有鑑識與動物學專業的人才，妥善管理犯罪現場與證據，以提升盜獵的定罪率。
屍體會說話？找尋盜獵現場的蛛絲馬跡
碩大的長頸鹿、缺角的犀牛，以及孱弱的獅子，這些動物標本模擬犯罪現場，讓我們學習證據蒐集、拍攝等鑑識工作。因學院位於保護區內，一牆之外，就是活生生的犀牛、斑馬與長頸鹿。乍看之下，有種衝突的對比。
WFA位於Buffelsfontein自然保護區，學院外常常有長頸鹿、斑馬經過。圖片來源｜窩窩，張愷丰攝
透過犀牛標本，模擬犯罪現場。圖片來源｜窩窩，張愷丰攝
走進實驗室，我們則要接觸真正的動物屍體，解剖非自然死亡的狒狒與老鷹。非動物學專業的我，不太會使用解剖刀，劃開屍體的痕跡也歪七扭八。撥開毛皮、切開肚子，有不少隻未消化完全的蟲子，我們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其夾出，放入培養皿。這些「證物」也將用來分析，動物究竟為何而死？WFA的創辦人Greg Simpson告訴我們，藉由扭動屍體的關節、觀察毛皮下的血色，可以判斷動物身上是否有異常傷口，進而追溯其死因。
實驗室內，同學們正在解剖非自然死亡的老鷹。圖片來源｜窩窩，張愷丰攝
而到了犯罪現場，其實也充滿危險，像是犯罪者可能尚未離開、周邊有想吃屍體的掠食者、病毒或其他有毒物質等。所以我們需穿上防護衣（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, PPE），降低暴露的風險。除了自身安全，鑑識人員也要小心保護犯罪環境，每一步腳印，都可能破壞現場。
我們透過攝影、素描、蒐集證據，試圖重構盜獵現場。我所做的工作是攝影，每當找到可疑的證據，像是鞋印、衣服纖維、煙蒂，都需要以遠景、中景、特寫三個角度紀錄。最後提交報告到法庭上，供法官作為判決的參考。
獅子旁邊的鞋印、棍棒、血跡都可以作為證據。圖片來源｜窩窩，張愷丰攝
在WFA兩週的訓練，讓我學到不少鑑識與生態保育的知識。但作為動物法醫，只能盡力還原現場，找尋更多證據提高定罪的機率。歸根結柢，真正促使盜獵行為的仍是永無止境的市場需求。或許作為一般民眾，我們能做的，就是盡力宣導、釐清動物作為藥材的錯誤迷思，避免更多動物成為槍下亡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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